夢想的初衷 - 蜻蜓

漫步在悠閒的午後，嘴唇上還殘留方才嘗過的咖啡香，苦澀中帶有獨特的香醇，踏著輕鬆愉快的步伐，禮貌地跟路人點頭問好，遠處有群眾嚷嚷叫好，其中能聽到悅耳琴聲，而一旁的表演相較之下，成了強烈對比，沉默無聲的默劇，悄悄地進行，偶爾獲得些許掌聲及清脆的銅板聲，與那賣力演出的金髮男孩擦肩而過時，順手拋了個硬幣進腳邊的圓筒，金髮男孩則回以感謝的微笑。

繞過熱鬧的大街，隨著心情的帶領，轉進一條小巷，幾道老舊的木門雙雙對視，上頭的油燈佈滿了蜘蛛網，已不知多久沒使用過，巷底的破碎石階，層層往上彷彿沒有盡頭，突然「吱」的一聲嚇我一跳，腳邊一個黑灰色的東西，正緊張地四處張望，眨眼就鑽進水溝，嚥了喉頭，腦中還在考慮時，身體已經一步一步踏上那未知的階梯。

剛踏上最後一階，就能嗅到一股古色的書香味，充滿歷史的店鋪坐落在轉角處，一隻鼻頭點綴白點的黑貓正慵懶地躺在落地窗邊，似乎我的腳步聲打擾到牠的美夢，像是抱怨地叫了兩聲又翻身繼續睡，露出牠那可愛的小白肚，一位老先生撐著柺杖從旁走來，簡單的閒聊，才知道是老闆，小黑貓聽到老爺爺的聲音，伸了懶腰靠上來磨蹭他的腳，老爺爺伸出佈滿歲月痕跡的手，推開那吱吱作響的木門，邀請我進去。

坐在窗邊的藤椅上，看著眼前剛泡好的熱茶裊裊冒煙，聽著老爺爺訴說年輕往事，時而惆悵時而激動，有別於年齡的神情在他臉上變化，說他是怎麼從戰場活下來、說是怎麼娶妻生子、說是怎麼被拋棄、又是怎麼開了這家書店，最後老爺爺哭了、我也哭了，感動、同情在心中漫延開來，牆上無情的時鐘卻在這時打了岔，老爺爺擦去淚漬，送我離開，臨走前還約好下次會再來。

告別了慈藹的老爺爺，順著來的路回到廣場，原本熱鬧吵雜的表演及人群都已不在，幾位孩童吹著泡泡，追逐、戲鬧，圍繞在噴水池的四周，在那斜掛邊際的餘暉照耀下，形成一幅美麗的景象，陽光穿過水滴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彩虹。

脫去城市的枷鎖，漫步在田野之間，泥巴鋪成的道路，每踩一下都會陷入其中幾吋，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稻香，兩旁的稻穗隨風搖擺著；金黃色的道海映入眼畔，一波又一波海浪般的擺動，像是擁有生命一樣的活動；有時風大些，就會看到空氣中微微飄揚的金黃粉末。隨著稻穗的香味，刺激著嗅覺的是……童年的記憶。

溫暖的陽光穿過殘破的窗簾，趙在稚嫩的臉上，伴隨著日出是響徹的雞鳴，翻身想要繼續睡，才發現身旁的床鋪早已空了。撐起沉重的眼皮，只見到老舊桌子上頭放著半塊麵包及飄著熱氣的牛奶，迷濛地吃過早餐、簡單地清洗，開始尋找母親大人的身影。掀開了門簾，刺眼的陽光暫時奪去了視線，等到適應外頭陽光後，遠遠可以看到田地中間有一個身影正彎著腰，那正是母親大人，我稚氣地喊著母親，母親停下動作，站直了身子、擦去額頭上的汗珠，微笑地走向我來。

我記得，那天晚上父親滿身酒氣地走進家門，母親大人伸手想攙扶他那搖晃的腳步，卻被一把推開，母親大人撞上桌子旁的小矮櫃，碗盤掉在地上裂成好幾塊，我嚇得躲到房間內，最後只聽到父親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，再也沒有回來過，留下哭紅雙眼的母親大人及嚇傻的我。父親臨走前的那句話直到現在還排回在耳邊久久不去，他說：「光靠這塊田地賺的錢太少了，根本不夠我花！」，自從父親離去的那天開始，母親大人只能一人獨自扛下田裡的工作，每天還未天亮就開始工作，直到日落才休息。

有一年夏天，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大雨，母親大人站在窗邊，看著水淹成漫的田地，憂心忡忡地皺著眉頭，嘴裡直念著「怎麼辦…怎麼辦…」，而我卻不懂事的煩著母親，嚷嚷著要母親陪我，母親大人不但沒有不耐煩地叫我走開，反而笑笑拉著我的手走到床邊，摸著我的頭、慢慢講著故事哄我入睡。

母親大人所付出的汗水跟精力，終於獲得該有的成果。那年秋天，那整片金黃色的稻海是如此美麗，稻穗隨風搖擺著，而母親大人正站在其中開心地旋轉著，我大笑在旁跳躍著。

生活在忙碌都市中的我們，像是蟻窩中奮力工作的螞蟻，一天到晚都在工作，彷彿將任何一秒都壓榨，久了便忘記當初為了什麼工作，只知道，工作而工作。

這天，一時興起，放下手邊的檔案，關了電腦，套上帥氣的西裝外套，步下樓梯，轉入巷弄內那間小小的店面，輕推開門，空氣中瀰漫著濃厚而香醇的咖啡味，這裡是從前某次迷路時發現的，跟那些連鎖店不一樣，沒有顯眼的招牌、炫目的燈光、擾人的音樂，只有簡單的裝潢、懷舊的木製桌椅，以及親切的老闆。

老闆正在擦拭杯子，見了我進來，笑著問道：「一樣嗎？」我點了頭，老闆將擦乾的杯子放回櫃子，捲起了袖子，打開一罐又一罐我不知道的咖啡豆，這個拿一點、那個抓一些，我也不懂，只覺得很有趣，就在吧檯旁看了許久，直到他打開了磨豆機才走開，我選了角落靠框的位子，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，在這裡我能放鬆，暫時忘記工作、不再是忙碌的螞蟻，有種心靈被釋放的感覺。

窗外，連空氣聞起來都是忙碌的，等待、努力、奮鬥、競爭，從小事情就開始，連等個紅路燈都是如此，機車拼命的擠到最前面、鑽過大車小車，從那些不可思議的狹縫中鑽出，只為了搶快那幾秒，然後緊盯著逐漸變少的紅色數字，緊握手中的油門，像是在等待綠燈亮起的賽車手一樣，計程車、公車、轎車也是如此，透過那深色的玻璃，望著頭上的紅燈，抓著方向盤的手中都滲出汗來，手機響了也不敢接，深怕這一閃失就錯過衝出的時機。

看看紅路燈上的數字，已從原先的『６０』轉為『１５』，這時連路口的行人都開始緊張了，那佇立的小紅人，似乎也感覺到什麼而微微顫抖，幾名跟我一樣的上班族，握緊手中公事包，帶著小孩的婦人，努力拉著手往前擠，明明上課時間卻出現在這的學生，嚥下了喉頭，就在這時候，數字從兩位數剩下一位數，這表示馬上就要轉為綠燈了，可愛的小綠人將開始奔跑，氣氛越來越凝重。